作者：文兵
锻造能力，担负责任，升级发展
中国建筑业正面临三十年未有之变局，“新常态”下，整个产业链在过去三十年中逐渐形成的利益格局正在被打破，要形成新的稳定的利益格局需要一段时间来磨合。在新的利益格局形成的过程中，整个产业链中包括监理、施工、项目管理等行业的企业都在积极行动、主动发声、扩大影响，根本目标就是希望在未来重塑的产业链利益格局中，能够占据有利的位置。相较而言，建筑设计行业的声音是最小的，近三十年的“幸福”生活，磨灭了众多行业从业者的锐气，甚至在面临“建筑师负责制”这样的提升行业在产业链中地位的制度，在行业内也遇到相当强烈的反对，尤其是建筑师们的反对声音大。
近期，《建筑设计管理》杂志将行业同仁关心的一些问题汇总，希望我作为分会会长能够回答。这些问题让我感受到了同仁们对行业未来发展的忧患。“生于忧患”，有忧患才能防止成为温水中的青蛙，有忧患才有希望。这些问题都集中在三个热点：全过程工程咨询、工程总承包和建筑师负责制。说明大家都认识到，这三个热点是行业升级的三个方向，希望通过这三种业务模式，提升自己在产业链中的话语权并进而创造新的价值，获得新的发展。但如何理解这三个热点？如何践行这三个热点？大家普遍比较迷惑，我也处在迷惑中，但平时确实也在思考。以下仅就自己在迷惑中的一些思考给大家汇报，不是标准答案，希望通过同行交流能够形成真正的“标准答案”，从而指导行业的发展。我对这三个热点问题的思考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政策脉络、认识、建议。
政策脉络政策脉络梳理清楚，有利于我们认识政府对这三个热点的态度。这三个热点都一脉相承于两个重要文件：一是2016年2月发布的《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加强城市规划建设管理工作的若干意见》，这是由中央和国务院共同发布，层级最高，其中提出：要加强建筑设计管理，进一步明确建筑师的权利和责任，提高建筑师的地位（虽然没有提建筑师负责制，但是明确表达了要赋予建筑师权利的意思）；落实工程质量责任，深化建设项目组织实施方式的改变，推动工程总承包制。二是2017年2月发布的《国务院办公厅关于促进建筑业持续健康发展的意见》国办发〔2017〕19号，这个文件首次同时提及了我们关心的三个热点：加快推进工程总承包，装配式建筑原则上应采用工程总承包模式，政府投资工程应完善建设管理模式，带头推行工程总承包；培育全过程工程咨询（首次明确提出“全过程工程咨询”这一概念），政府投资工程应带头推行全过程工程咨询；在民用建筑项目中，充分发挥建筑师的主导作用，鼓励提供全过程工程咨询服务。这两个一脉相承的文件，表达了中央和国务院的态度，后来各部委出的一系列制度都是对这两个文件的落实。（一）为何政府要推动这三个热点政策的制定？核心要解决的，是五方责任主体导致的管理碎片化问题。五方主体就是没有主体，无人对建造的整体负责，从而导致建设管理过程内耗大、难追责，质量、进度、成本均难以控制，建筑品质也无法保证。有必要将我国传统的五方责任主体简化：建设方、全过程工程咨询方、工程总承包方。全过程工程咨询方对整个项目的成本、质量、过程负责，工程总承包方对建造的成本、质量、过程负责。全过程工程咨询方是对业主负责的项目统筹者，责任大！权利大！发展前景也大！（二）三个热点政策的推进是行业的重大机遇。我们建筑设计企业需要有充分自信，我们是最适合统筹建设全过程的角色！为什么政府在推动全过程工程咨询和工程总承包时，始终不忘提及要提高建筑师在民用建筑工程中的主导作用，就是因为设计行业在建筑业各参与方中虽然最小、资源掌握最少，但有两个很特殊的地位：一是从工程纵向看，我们既处在产业链前端、又贯穿整个产业链，对项目的整体了解度最高；二是从建筑业各参与方横向看，我们居于轴心和集成者的特殊地位，业主、政府、施工方的话语权比我们大、掌握资源也比我们多，但他们相互之间发生联系要通过我们的图纸，他们的想法实现要通过我们的图纸。我们行业居于项目前端、全过程的特征决定了我们的轴心和集成地位，决定了我们是最适合的全过程工程咨询方，也决定了我们行业中项目管理能力强的企业有能力向工程公司转型。但是适合不等于就是！深圳目前多数工程咨询业务都是由监理公司承担就是证明，如果我们没有对当前产业链格局的认识，不积极谋划、面对，自己的田被别人种的结果会成为必然。当然也不必担心监理企业，深圳当前的咨询业务集中在施工阶段，监理企业有机会，但这并不是真正的全过程工程咨询，起不到政府希望的统筹工程全过程的作用。真正需要面对的竞争者是项目管理企业。但只要我们能够打造出统筹协调项目的能力，进而发挥出建筑设计在项目全过程中的轴心、集成作用，田一定会给咱自己种！（三）建筑设计是核心，建筑师负责制是标定行业地位的一锤定音的制度。建筑设计是核心！建筑设计企业首先要做好建筑设计，这是我们的根本，也是我们承担全过程工程咨询和工程总承包项目的优势所在。离开建筑师负责制或者说离开建筑设计这个核心，建筑设计企业做全过程工程咨询和工程总承包丝毫不占优势，做全过程工程咨询比不上项目管理企业，做工程总承包比不上施工单位。这也是我不赞成行业里大家常提的“转型升级”的说法，更愿意提“升级发展”的原因。对建筑设计企业来说，建筑师负责制是推动建筑设计核心作用发挥的关键制度，全过程工程咨询和工程总承包只是建筑师负责制落地实现价值的业务模式。建筑师负责制是我们发挥行业优势，成为产业链协调者、统筹者的关键制度，对建筑设计行业未来在产业链中的地位来说，这是一个一锤定音的制度。目前关于建筑师负责制的政策尚未出台，有几个方面的原因：一是我们行业自身的能力问题，比如一级注册建筑师人数偏少，其中有意愿、有能力承担这一责任的建筑师更少；二是各方面的声音质疑我们的管理协调能力，客观上我们在这方面的能力建设确实有欠缺；三是我们自己也在怀疑自己的能力，尤其是建筑师们，甚至不愿意承担这一责任，从设计的象牙塔中走出来需要勇气！从促进建筑业健康发展和促进建筑设计行业升级发展的角度看，推动建筑师负责制落地是全行业当前的头等大事。我们需要强烈呼吁、积极支持、配合这一政策的制定，即使这个政策在初期尚不完善，只要能落地，能支持并指导我们去实践，对行业的发展就是好的，责任与权利一定会对等。制度在实践中完善，这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之路。当我们行业的专家有机会去评价建筑师负责制这个制度的时候，不以否定的、排斥的心态，而以积极的、建设性心态去提建议，非常重要。
落实全过程工程咨询的文件已出，2017年5月住建部发布了《住房城乡建设部关于开展全过程工程咨询试点工作的通知》建市〔2017〕101号，确定8个省为全过程工程咨询试点省，40家企业为试点企业（2018年又增加8个省），这个试点到今年应该结束，期待各试点省和试点企业的总结；今年3月发改委和住建部进一步发布《国家发展改革委住房城乡建设部关于推进全过程工程咨询服务发展的指导意见》发改投资规〔2019〕515号，这份文件把全过程咨询切成了两部分：投资决策综合性咨询和工程建设全过程咨询。虽然分割，但因为很多建筑设计企业以前都具有发改委发的甲级咨询资质，所以将这两个部分统一起来做并没有太大的障碍。这份文件明确了全过程工程咨询的六个工作内容：招标代理、勘察、设计、监理、造价咨询和项目管理。政府还在组织行业专家准备全过程工程咨询的示范合同文本和服务技术标准。关于全过程工程咨询的政策在逐渐落地。
工程总承包相应的政策也在落地。2016年5月住建部发布《关于进一步推进工程总承包发展的若干意见》建市〔2016〕93号，2018年7月住建部又发布《关于同意上海深圳开展工程总承包企业编制施工图设计文件试点的函》，这在建筑设计行业里引起巨大波澜，我个人认为这个函本意没问题，因为我们不应把工程总承包企业和施工企业混为一谈，工程总承包企业做施工图不等于施工企业做施工图。此函值得商榷的是没有将Shop drawing（施工深化图）的概念明确提出来，导致与我们原来所说的施工图混淆了。今年5月，发改委与住建部发布《房屋建筑和市政基础设施项目工程总承包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此稿明确提出政府投资项目的项目建议书、可行性研究报告、初步设计文件编制单位及其评估单位，不得成为该项目的工程总承包单位。这次，我们行业表现得既积极又团结，积极主动与政府沟通，合理的建议应该已被行业主管部门采纳，公开设计成果的设计企业应该有参与工程总承包的机会。
建筑师负责制的推动相对慢。还没有相应的政策出台，行业配合政府从2016年开始就在做建筑师负责制的相关研究，也发布过征求意见稿，但目前依然没有往前推进。主要原因在我们自己身上（我们认为责任太大，担不起），苦主无意，政府也不会强推。有些城市在住建部的支持下已开展试点，如厦门、上海、雄安等。目前来看，雄安新区的试点提出最晚，政策更全面些。新区提出所有项目都推行建筑师负责制。我仔细学习了其办法，雄安推行的是以建筑师负责制为基础的全过程工程咨询，这也提醒我们，没有孤立的建筑师负责制，这一制度一定会结合某种具体的业务模式存在。
据了解，对选择三个热点作为企业升级发展方向的企业而言，下一步还有三个利好：一是政府在研究立项前招标选定设计单位，如果这能确定，设计单位做全过程工程咨询就完全没有障碍了；二是公开前期设计咨询资料的设计企业可以参与工程总承包；三是9月15日，国办转发住建部文件《关于完善质量保障体系，提升建筑工程品质的指导意见》国办函〔2019〕92号，这个文件中的每一条意见，都有具体落实的部委。文件中明确提出：在民用建筑工程中推进建筑师负责制，赋予建筑师代表建设单位签发指令和认可工程的权利。这是第一次在政府文件里明确提出建筑师负责制，并明确提出建筑师的两项权利。这个文件发布后，建筑师负责制的落地速度应该会加快。通过对政策脉络的梳理，我们能清晰地了解，政府对推动这三个热点政策是循序渐进、也是坚定不移的。我们行业所要做的，就是要统一认识：这三个热点是行业的未来！尤其是建筑师负责制，是标定行业地位的、一锤定音的制度！我们需要积极、正面地去应对，参与到政策的制定中去！从能够更好发挥行业作用，促进建设质量、成本控制，促进建筑业健康发展的角度，在政策制定中积极为政府出谋划策。争取把行业命运掌握在行业自己的手中！
认识
（四）四个误区：误区一：“设计企业适合做工程总承包还是施工企业适合做工程总承包？”这句话不准确，未来做总承包的一定是工程公司。由于中国民用建筑领域尚缺乏工程公司，因此目前，设计企业有机会转型为未来的工程公司，施工企业也有机会转型为未来的工程公司。误区二：“建筑师负责制是建筑师的事”承担建筑师负责制的团队是以建筑师为核心、设计企业为平台的技术团队。建筑师负责制离不开企业，也离不开各专业工程师的支持，它是以建筑设计企业为平台、以建筑师为核心的设计团队共同承担的责任，并不仅是建筑师自己的事。误区三：“只有设计企业适合做全过程工程咨询”建筑设计企业只是最适合做全过程工程咨询的企业。全过程工程咨询需要发挥建筑师的主导作用并不是说只有建筑设计企业才能承担这一工作。招标代理、勘察、监理以及项目管理企业均可以承担，只要能管理好设计团队。其中最可能与我们行业PK的是项目管理企业，没有项目管理能力的设计企业只能是项目管理企业的下家。误区四：“建筑师负责制就是都听建筑师的”只有具有项目管理能力或意识的建筑师才能承担起建筑师负责制的责任。我们现在的建筑师大多担不起这一责任，只有那些具有管理意识、具有成本意识、具有品质控制能力的建筑师才是建筑师负责制的主体，他们是未来真正的建筑师。目前顶着建筑师称号，但是担不起这一责任的建筑师们，未来只能称作设计师。
建议
（一）行业的应对策略：强化设计能力建设，牢牢占据全过程工程咨询的阵地，有选择地拓展工程总承包业务。强化设计能力建设是行业升级发展的基础。做好设计、管好设计、保证品质、控制成本，是承担建筑师负责制责任的建筑师应该具有的能力。只能画个好方案的建筑师以后只能成为职业建筑师牵头的团队中的一员。强化设计能力，务必发挥BIM技术的作用，单纯支撑设计的BIM，对设计院而言只是成本，这也是BIM推广比较慢和难的原因。但在全过程工程咨询和工程总承包项目中，BIM能为设计企业创造出远大于设计费的增量价值。全过程工程咨询是彰显行业地位的重要业务，居于统筹整个产业链的地位，是我们行业升级发展的主要方向，建筑设计企业是最适合承担这项责任的，必须牢牢占据这一阵地。建议设计企业可以有选择地拓展工程总承包市场。建筑类型众多，业主诉求各异，并不是所有的项目类型和业主都适合设计企业进行工程总承包。只有对技术要求高、对成本品质的平衡控制有很高要求的项目才能最好地发挥我们的优势，适合我们进行工程总承包。另外，我们必须坚决地反对假EPC。现在一些设计企业说是在做工程总承包，但只是和施工单位挂在一起，分两、三个点，甚至就只是挣个设计费。这样做，不但打造不出自己企业承担工程总承包的能力，还堵住了以后我们行业想往这个方向转型的设计企业的路。因为施工企业能够说：设计企业做总包只知道要分成点，徒增业主的成本负担。初期学习阶段还可以理解，但长此以往，设计企业一定会在工程总承包领域被施工企业淘汰。因此应该呼吁：建筑设计企业应该坚决杜绝和反对这种假EPC。（二）打造两个能力、解决一个难题。推动这三个热点问题的解决，需要解决好一个难题、打造好两个能力。一个难题：建筑师牵头还是具有项目管理能力的建筑师牵头或是项目管理团队牵头？我认为，基于建筑师负责制的全过程工程咨询也好，工程总承包也好，本质上它是管理问题，也就是说承担建筑师责任的、以建筑师为核心的团队应具有项目管理的意识和能力。在设计企业，最适合牵头做全过程工程咨询或工程总承包的团队一定是具有项目管理意识和项目管理能力的以建筑师为核心的团队。其次适合的是能够管控好建筑师的项目管理团队。只有设计能力的建筑师不可能成为承担全过程工程咨询或工程总承包的主体。两个能力：一是要打造担负建筑师负责制责任的能力，重点是控制质量、控制成本、控制品质的能力。二是要打造担负项目管理责任的能力，建筑师们应尽早参与到项目管理的工作中来。
